2019/10/28,星期一,晴。
读首词再睡,第8夜
今天读唐朝词人张志和的《渔歌子·西塞山前白露飞》。
西塞山前白鹭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。
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。
“渔歌子”这个词牌子就是因为张志和的词得名的,在他5首“渔歌子”中,又以这首最有名。“西塞山”、“白鹭”、“桃花”、“流水”、“鳜鱼肥”、“青箬笠”、“绿蓑衣”、“斜风”、“细雨”,9个名词各个是一幅小品画,放在一起拼成一幅春意盎然的水乡春汛风俗山水画。张志和本人和王维一样,既是诗人,也是画家,他们的作品都是“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”。上片写景物,西塞山前白鹭自由地飞来飞去,江岸桃花盛开,江里春水初涨,鳜鱼肥美。下片写人,渔翁戴凌着青斗笠,身披绿蓑衣,在斜风细雨中悠然自得地垂钓,连下雨都不想回家了。
张志和的其他4首“渔歌子”:
(其二)
钓台渔父褐为裘,两两三三舴艋舟。
能纵棹,惯乘流,长江白浪不曾忧。
(其三)
霅溪湾里钓渔翁,舴艋为家西复东。
江上雪,浦边风,笑著荷衣不叹穷。
(其四)
松江蟹舍主人欢,菰饭莼羹亦共餐。
枫叶落,荻花乾, 醉宿渔舟不觉寒。
(其五)
青草湖中月正圆,巴陵渔父棹歌连。
钓车子,橛头船,乐在风波不用仙。
写得都不错,但哪首也没有第1首好。
这首词写成后,传唱一时,和者甚多,还流传到海外。日本平安朝弘仁十四年(公元823年)《渔歌子》传到日本,嵯峨天皇读后备加赞赏,亲自在贺茂神社开宴赋诗,朝臣、皇亲国戚、学者名流,都跟着天皇唱和张志和的《渔歌子》。嵯峨天皇在宴会上亲自作了五首:
其一:
江水渡头柳乱丝,渔翁上船烟景迟。
乘春兴,无厌时,求鱼不得带风吹。
其二:
渔人不记岁月流,淹泊沿回老棹舟。
心自效,常狎鸥,桃花春水带浪游。
其三:
青春林下渡江桥,湖水翩翻入云霄。
烟波客,钓舟遥,往来无定带落潮。
其四:
溪边垂钓奈乐何,世上无家水宿多。
闲钓醉,独棹歌,洪荡飘飘带沧波。
其五:
寒江春晓片云晴,两岸花飞夜更明。
鲈鱼脍,莼菜羹,餐罢酣歌带月行。
席间天皇只有17岁的女儿有智子也不示弱,和了2首:
其一:
白头不觉何人老,明时不仕钓江滨。
饭香稻,苞紫鳞,不欲荣华送吾真。
其二:
春水洋洋沧浪清,渔翁从此独濯缨。
何乡里?何姓名?潭里闲歌送太平。
这首词非常符合日本人的审美情趣,传入日本就唱红了,可以说在日本的热度超过我国,真是“墙里开花墙外香”,1000年后,还有人仿唱,我们看日本学者松本白华(1838-1926)的2首“渔歌子”:
其一:
斜风细雨吹不寒,鱼儿无数上长竿。
红蓼岸,白频湾,墦溪何意就微官。
其二:
箬笠青蓑舟作家,丝纶生计领烟霞。
鱼可获,酒须赊,半稿春水蘸桃花。
这2首词,不但意境像张词,遣词用字也像:“斜风细雨”就是经词原话,“鱼儿”化用“鳜鱼”、“红蓼岸,白频湾”、化用“青箬笠,绿蓑衣”、“箬笠青蓑”直接用了,“半稿春水蘸桃花”肯定源出“桃花流水鳜鱼肥”。
考证这首词是不是对日本汉诗影响最大的中国词,肯定是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一个课题。在此立个存照。
以上词,不管是张词还是日本人写的,都把渔民生活写得太好,其实,渔民的生活挺辛苦的,小学语文课本里有一首范仲淹的《江上渔者》:
江上往来人,但爱鲈鱼美。
君看一叶舟,出没风波里。
范文正公的这首词比较客观地写了渔民的生活。
我和渔民有一次亲密接触。
2014年7月20,我带罗马尼亚夏令营学生到棋盘山和世博园。在秀湖码头,胆大的学生自己划小船去了,胆小一点的学生坐大电动船去了。我在码头和船家喝酒聊天,船家给我两个早晨从秀湖捞上来的螃蟹,我们边吃边聊。他们其中一个渔民,不喝啤酒,只喝白酒,我问他一次能喝多少?他告诉我说能喝3两,他说他一天要喝3遍酒,都是白的,如果不出来打鱼,一天要喝4遍酒,一天一斤多白酒。看他坐在风景如画的秀湖边上悠闲地喝酒,说着粗鲁的话,我一下想到伊兹拉·庞德的一首诗《致敬》:
Salutation
0 generation of the thoroughly smug
and thoroughly uncomfortable,
I have seen fishermen picnicking in the sun,
I have seen them with untidy families,
have seen their smiles full of teeth
and heard ungainly laughter.
And I am happier than you are,
And they were happier than I am; And the fish swim in the lake
and do not even own clothing.
庞德是我喜欢的美国诗人,他的诗,我译过这首,拙译:
哦,洋洋得意的一代人
极度困境中的一代人,
我看见渔民在阳光下野餐,
我看见他们带着衣衫不整的家属,
我看见他们笑时露出的满嘴牙齿,
我听到他们听说粗话。
我比你们幸福,
渔民比我幸福;
湖中游着的鱼
衣服都没有。
年轻的一代,我,老渔民,湖里的鱼,谁更幸福?真的不好说。
那天的2张照片。
明天见!晚安!
网友留言:相思无限,山水长流,仁者爱人,爱无差等,挚爱如春风,开枝,散叶,暖根,入魂!
作者简介:杨子,本名杨兆宇,博士、沈阳建筑大学管理学院教授,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,辽宁省政协十届、十一届委员、沈阳市劳模、五一奖章获得者,曾任罗马尼亚特兰西瓦尼亚大学孔子学院院长,曾在欧美多所大学讲学。研究领域为管理学和文学。出版《论语导读》等著作10余部,译著7部,诗集3本,发表文章100余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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